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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阅有关清末大学者、词人、文学家王闿运的事迹、传记和佚闻，笔墨比较多的是他生前与佣人周妈的风流韵事，世人对此津津乐道。在我看来，这些绘声绘色的文字，却像阴霾遮盖了他正经八百的经学、史学和文学的荣光，令人唏嘘。社会有一些人，总爱搬弄一些是非，诋毁名家有价值的人生，放大瑕疵，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，以满足部分人阴暗心理的快慰。这，或许是王闿运身后100多年来，功名冷寂的缘由之一。

王闿运葬在祖山湘潭县杨嘉桥镇白鹿冲的坟茔，一直被盗墓贼青睐光顾。据住在附近75岁李爱兰老人说，王闿运的墓被盗贼挖地三尺，翻过好几遍了。在盗贼们看来，王闿运是清末民初的显赫人物，不陪葬一些金银财宝，似乎与他的名望极不匹配。故而，墓被人盗得干干净净，连墓周的石碑、石亭、石桌、石凳、石笔等等，也片甲不留。拜谒墓地，唯见茂林修竹，杂草丛生。2019年12月，湘潭县人民政府在此立了一块“湖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——王闿运墓”的石碑，孤零零地卧在坟茔上。

王闿运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历史人物呢？据史载，湘潭人王闿运，字壬秋，号湘绮。晚清咸丰举人。一生刻苦励学，寒暑无间。昕所习者，不成诵不食；夕所诵者，不得解不寝。经、史、百家，无不诵习。笺、注、抄、校，日有定课。性高旷，为人狂狷谐谑，不事营利。

他是一个经学大儒。为学主治《春秋公羊传》，治经只在“寻其宏旨”，用以“佐治道，存先典，明古训，雄文章。”著述汪洋纵肆，颇具庄子文风。终其一生，留给后世的经学著作有《周易说》、《尚书笺》、《诗经补笺》、《礼经笺》、《春秋例表》、《春秋公羊传笺》等10余种，200多卷。著述之众，用力之深，影响之大，近代罕见。

他是一个史学大师。主编和定稿的地方志有《湘潭县志》、《桂阳州志》、《东安县志》、《衡阳县志》等多种。这些方志，史裁丽密，叙述翔实，文笔优美，志中《山水篇》，敛雄才于方纪，纳万变于小篇，尤为精彩，韵味不输《水经注》。自认为最得意的史学著作《湘军志》，文笔高朗，史家称之“为我国近千年来杂史中第一声色文学”，推为 “唐后良史第一”。

他是一代诗文大家。作诗尽法古人之美，熔铸而出之，五言长诗宗魏晋，七言长诗师盛唐，自成一家风格。《独行谣》《圆明园词》等鸿篇巨作，曾传诵一时。状景气魄宏伟，高洁傲气。骈散兼行，既不堆砌辞藻，又不故作高深，自然浑成，不落俗调；警策之言，俯拾即是。

他更是一位教育家。曾任湘军首领曾国藩的幕僚，所议多不合，便拂袖而去；他是民国大总统袁世凯座上宾，聘国史馆长，编修国史，兼参议院参政，却在复辟声潮中辞归。以贫就食四方，专门从事讲学。先后主讲成都尊经书院，主持长沙思贤讲舍、衡州船山书院；主办南昌高等学堂，在长沙湘绮楼讲学授徒。前后得弟子数千人，著名弟子有杨度、齐白石、夏寿田、廖平、刘光第等，享有门生满天下之誉。

王闿运，属于仕途受挫，愤而化为名士的旷达之人。他26岁中举，成为高级士人。他的霉运在于才华早显，锋芒毕露，而且上达中枢，为咸丰皇帝的智囊肃顺看上，收入帐下，成了大清智囊的智囊。咸丰赶上多灾多难的年代，英法联军打上门，一口气没上来，窝囊死了。咸丰一死，肃顺一时大意，被叶赫那拉氏联合咸丰的兄弟恭亲王搞掉，跟着知遇的先皇去了，王闿运从此被打上了“肃党”的烙印。跟错人与站错队，对于文人来说，都是仕途致命的失足，出头无望，就只好做名士了。

跟其他名士一样，王闿运也风流，他的风花雪月都使在身为佣妇的周妈身上。王闿运有妻有妾，都死得较早。丧偶的王闿运，没有续弦或者再讨个妾的意愿，不过，此老虽七老八十，却每夜非有妇人侍寝不可，否则就难以入睡。佣妇周妈善解人意，殷勤备至，王闿运不仅睡非周妈不香，饭非周妈不饱。而且，头上小辫子，非周妈梳理侍弄不舒服，直到终老。1916年，83岁的王闿运在家乡云湖桥无疾而殁，自题挽联：“春秋表未成，幸有佳儿述诗礼；纵横计不就，空余高咏满江山。”

纵观王闿运惊世骇俗一生，他以满腹经纶立身，锦绣文章立言，逍遥通世行事，不与世俗为伍，活出自我率性；他用特立独行的洒脱应验了一句古话：真名士，自风流。（汤江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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